2008年12月30日 星期二

2008

2008不容易,真不容易。

前陣子,收到輔導中心通知說要頒給我一個「卓越獎」,的確,有一刻哭的感動,整個折線圖都升了起來。2008是難熬的一年,原來已經熬過了52個星期,身邊的人和事如魔術般變來變去,生命經歷更新蛻變。

1月,柬國探訪,到現在仍記掛那裡的孩子,我們哭著分別;
2月,放下所有連夜冒寒趕回廣西看外婆,祈求上帝別再要我面對生離死別;
3月,面見輔導員約有6次,隔週便要學習哭,行為治療,那時候真苦;
4月,決意嘗試遠飛赤道,看看「建廁所」是啥事;
5月,地震震碎靈魂,朋友攙扶讓我站起來;
6月,落在草原懷抱蓋上銀河被子對流星說夢想;
7月8月,說著半鹹淡的印尼話建廁所,背起結他加一個裝滿50+10L奇怪點子的大背囊,降落南半球;
9月,回到沒有藍天和笑聲的香港,氣得我把自己藏起來整一星期;
10月,莫名的恐懼感攻佔生活,受不了;
11月,避難所避不了災難;
12月,把壞的牙拔掉,雖痛,卻讓我明白捨與得的關係。

08聖誕在香港度過,倒不習慣,是時候整理一下相片、日記,將外遊閱歷的感想寫清楚,好好運用,不想浪費,希望讀過的人得到祝福。

Days turn into weeks, weeks turn into months, months turn into years, years turn into life.

生命是一幅尋寶圖,尋寶,首先要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寶」。



2008年12月16日 星期二

牙(二)

必須把接下來關於「無牙寶」的事做個記錄,說不定還可以結集成書。

經過林弟兄的遊說,終於,我屈服。打從他給我預約的第一刻,心裡就忍不住說了一句髒話,只是太害怕,知道朋友們非常關心我的牙,遠在加拿大的袁先生也不住的告誡我,說不可以再拖延,他們是全為薜寶好。

應診的日子尚未來臨,竟然發生一宗人生裡最經典的意外。

昨天15/12/08是考試日,本以為跟這科基督教史來個永久性了斷,買兩盒糖後我拿著筆記往自修室去溫書,一邊溫一邊吃TIC TAC糖,很專心的,正當口裡面的TIC TAC在滾動時,突然一陣酸一陣痛,我感覺口中的血腥味愈來愈重,原來那隻崩牙附近的牙肉給TIC TAC輾過,出血,時間是1:45PM,以為停止咀嚼會無事,最後在無辦法之下,我窘著找附近的牙醫。他沒有即時替我治療,因為姑娘說要預約,最快8點,唯有咬棉花坐著等。PAUL先生來電,他準料不到竟然學生會遇上這種荒謬的事,我說出來後好些人覺得像笑話多於事實,應該要拍一齣戲。數個小時的等候像過了千年,陪伴我的都是基督耶穌的筆記,那刻我真知道甚麼是「同在」。肥醫生像一個精神病患者,他說我的牙很嚴重(這個我早就知道),要剝要杜要補三者要做齊,一大堆數字從姑娘口中飄出來,我怕得根本聽不清,頭在點心在震,感覺自己像要死去。簡單來說,總覺得肥醫生在唬我,魔鬼總是把自己裝成蠢蠢的,我才不上當。血止住了,我回家,把發生的事從頭到尾給妹妹細說一篇,她的反應是「笑得好大聲」。昨天的糗事真的讓我久久未釋懷,幹麼倒霉神老是咬著寶的屁股不放,在這裡必須給大家來個嚴正忠告,也是薜寶悟出來的一個道理:有蛀牙切忌吃TIC TAC。

預約看牙醫的時間是16/12/08 中午,對,即今天。

經昨日一役,恐懼還未消除,又來一個驚世鉅獻。中午12時,妹、我、玫瑰小姐已經坐在診所的沙發,門一開,這個醫生是瘦的,我第一時間請醫生讓她倆進來陪我,醫生也第一時間叫我坐到椅上。一輪X光、檢查、講解,他說:「這隻不能留,要剝,因為爛成咁。剝左之後可能牙骨會移位,唔植牙的話D牙就會郁,到時就會疏,牙同牙之間會有縫隙。」,又說:「3隻智慧齒打橫生喎,右上一隻頂住左隻大牙蛀左,另外2隻要補,左面有隻要杜牙根......」他還沒有把話說完,我立刻要求護士姐姐調低坐椅,讓我先冷靜。五分鐘之內,我決定先脫了那隻崩牙,不由分說眼淚從左右兩邊流出來,都說了我不能忍兼怕得要死。落藥,手起拑落,感覺醫生很用力地拉扯,也許牙真的太難脫,牙腳又長,本應永遠相連的東西要勉強將他們分離,相信崩牙無論如何都有點點不捨。歷時廿分鐘,整隻牙就從X光片跳到手術桌,妹妹說我的口角口唇沾了許多血,醫生的手套也是。醫生送我崩牙作紀念,我咬著棉花含糊說「謝謝」,步出大門時想到往後的日子,情緒水平線頓時滑落,難以想像。

要多謝玫瑰小姐及妹妹,脫牙時我真的把她們捉得很緊很緊,沒有她倆那個醫生肯定被送院。要安排下一次的「壯膽大使」,時間是09年1月3日10:30am。

2008年12月6日 星期六

牙(一)

說到底,就是怕牙醫。

2個多星期前我在家吃晚飯,還未吃到一半,半隻大牙的齒冠就這樣跟4隻牙腳分離,第一個發現悲劇的是舌頭。往後的日子直到現在,感覺都是怪怪的。硬的東西吃不了,左邊有蛀牙,右邊有壞牙,只有門牙可以用,讓我食慾大減,整天想著什麼時候去看牙醫。想了2個多星期,老是鼓不起勇氣動身,說是功課忙,說是明天去預約,全變了永恆謊言。朋友們苦口婆心,提醒我早點把問題解決,可惜每一次都讓魔鬼得勝。不是我刻意讓他們擔心,而是我真的受不了,說到底,就是怕牙醫,就是討厭牙醫。

小學時期,學生家長一年只需要付上十個銀幣,保健中心便會負責替小學生檢查牙齒。那年剛升上小四,開學不久又是例行牙科保健的日子,最早一個進去,最後一個出來,全班30對60隻眼睛眼巴巴的瞪著我,那時口中還有一塊滲著血的白棉花,有些同學在笑,眼角的淚怎樣擦也擦不去,感覺比死更難受。又有一次,脫大牙,那個女的老是要我把口張大一點點,我拚命忍著痛,忍不了我便哭,她反過來罵我說:「你係咁喊我點剝呀?唔准再喊呀!」要不是害怕她把我的好牙也拔掉,我一定先送她兩巴掌再奪門而去。就是這樣,六年來進出牙保中心六次,每一次都痛不欲生。媽媽永遠不知道,每次在回條上劃一下「同意」的時候,女兒是多麼的反感和痛恨。自六年班最後一次檢查起,脫離牙科保健比升上第一志願的中學更要雀躍!發誓以後沒有任何人可以用十元再將我送到那充滿消毒藥水和電鑽聲的煉獄,自此跟牙醫一刀兩斷,沒有到過醫務所做檢查,更別說洗牙補牙。

直至5個月前,我身處印尼還未回港,吃東西時發覺左邊的牙齒一陣酸一陣痛,已心知不妙,心想待回家後再打算,怎料一拖就是4個月,4個月以來右邊的大牙不停嚼食、不停磨損,莫說是牙,即使石頭也可以磨穿。10月我到校內獸醫做一次普通檢查,她竟然說要洗我的牙,沒有說「不」的餘地,就地正法,歷時廿分鐘,心裡共哼了「我要向高山舉目」4次。終於,現在缺了4分1齒冠,那邊廂的論文欠兩份,考試有三科,你教我,應該如何是好?簡單的說,我清楚知道根本逃不了看牙醫的命運,只是本人極度不願意,看牙醫跟上刑場沒有分別,朋友們安慰我說不會太痛,我認為可信性很低。即使他們與我同去,最後滿口鮮血,獨個兒睡在大光燈下的,怎會不是我。。。只是你們不明白,我沒辦法不顫抖。。。

想起這些,我很想哭


2008年12月2日 星期二

待辦

  1. Kang Sex paper
  2. Peter Liu test paper
  3. 一個死人頭
  4. 5隻蛀牙和缺了齒冠的牙
  5. 那一部近乎殘卻永遠不廢的8250
  6. 10GB從外地帶回來的相片和紀錄
  7. 討回起廁所的證書
  8. 醫生剛開了一個月的藥
誠徵:多啦A夢一名,重酬

2008年11月20日 星期四

重遊

車來了 我拿八達通擦過感應器
走到上層 找一個可望海的位置坐下
美孚新村貨櫃瑪頭緩緩落後
開始爬上青山公路的心情 總覺不安
近水灣汀九灣麗都灣
十一月的陽光是碎片 

沒入汀九橋底輕飄飄的暗浪
前頭那對相依偎的小情侶提醒了我
一個冬天在窗外流過


別過臉 有點害怕
青馬橋承載許多諾言 多少次
大拳頭抱著小拳頭的畫面 我記得  
飛機離地 卷雲末端拖著弧線
劃過一聲告別
昨天 我站在圍牆邊
彷彿一隻不能辨別方向的鳥
就這樣 地球圍著太陽繞了一圈

今天 蜿蜒的巴士線沒有移位
懸空的 是右手邊的位置
那年聖誕 你送我梨子作禮物
我整個吃進肚裡 
到站了 我跳下車 
跳出記掛 跳出變化



後記:初戀維持了三年,分手一年。他在別國當一個學期的交流生,同時當了別人的男朋友。分手後再不敢坐荃灣沿線,也不敢獨自坐巴士往荃灣西,人多的地方讓我呼吸困難,因為害怕遇上他和她。為了記念重生一週年,決定坐一回「一個人在途上」的巴士。

我告訴自己很勇敢。

2008年11月16日 星期日

我在柬埔寨遇見上帝(下)


遠在地球的另一處

上回說過無數的貧民日以繼夜在垃圾山上拼命幹活,為要養活一家的人;在首都金邊的另一處,彩虹橋裡的遺孤每一天都在生死邊緣,掙扎求存。開心樹彩虹橋善終院舍是由一位香港牧師創辦,收養因為種種原因被遺棄的愛滋孤兒的非牟利機構。院舍內住了80多個愛滋孤兒,由10個月大至12歲不等,從外表看上去,他們與一般小孩無異,只是衣服比較殘舊,面上、手腳上留有深淺不一的疤痕, 著小腳板,到處蹦蹦跳跳。

剛走進院舍的接待處,環境稱不上完善,但活動空間仍然是足夠的,有醫療室、飯堂、遊戲室、孩子們的寢室等,小孩子看見我們一班大哥哥姐姐,再也按捺不住,嚷著我們抱,要拖我們的手,有男有女,看著小孩的眼睛,一雙一雙舉得高高的手,教人不忍心拒絕。心想如果上帝多給我兩對手,我一定不會吝嗇自己的氣力,多抱兩個!嚷著要我抱的是個小男孩,他幾乎沒有一刻想要放開,像隻小樹熊,第一次,我第一次有當媽媽的感覺。我跟他坐在地上,說著聽不懂的語言,就在我身邊,看見有個滿面都是藍藥水的寶寶,剛學會走路,耳朵長滿膿包,被其他小朋友拋得老遠,看他一個人孤獨坐著,我二話不說用右手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如今,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真的是左擁右抱,感覺挺好!仔細看,不單單是他的耳朵、額頭,原來他滿身都是藍藥水,姨姨說是由細菌感染引起的皮膚病,塗藥水之餘還要吃藥。在我眼中,他一點都不醜,我抱著的是最寶貴、最可愛的一個,很窩心!

院舍裡的褓姆有限,平均每人照顧10個小孩,煮飯、餵藥、尿尿、清潔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可能有空閒時間「陪伴」小孩,這可以解釋到為什麼孩子對我們如此難捨難離。也許你會問,小朋友用不用上學讀書?當然,彩虹橋非常重視讓小孩子受教育的機會,因為牧師深信,知識能助他們擺脫貧窮。

除了Rainbow Bridge彩虹橋孤兒院之外,他們會定期撥出一部分經費去支援其他孤兒院,例如CPCDO、UNACAS等,那裡孤兒的人數比彩虹橋還要多,生活環境還要差,我相信,今日的孤兒院仍能夠運作,是信心禱告發出的果效,信心的大能不足以用詞語來表達,是要我們親身經歷。看見孤兒院財政的確非常緊拙,但牧師仍然堅持把自己有的與別人分享,去支援、扶助那弱小的。如果你記得上集我跟大家分享的經文,以下便是下集的要旨:

「王要回答說,我實在告訴你們,這些事你們既作在我這弟兄中一個最小的身上,就是作在我身上了」

(太廿五40)。

原來,牧師一個小小決定讓數百個孩子蒙福,我們究竟曾否願意把最事「作在最小的身上」,叫身邊人蒙福!

重價的意義

我常常提醒自己,要帶著上帝恩典和祝福好好的活,別虧欠神,因為我是用重價贖回來的,倘若只把名牌掛滿身,炫耀自己的財富,自誇虛榮的才能,目中沒有上帝,又忘卻聖經的教導,且看不見別人的需要,那麼,贖我的,便白白的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主為我們捨命,我們從此就知道何為愛;我們也當為弟兄捨命。凡有世上財物的,看見弟兄窮乏,卻塞住憐恤的心,愛神的心怎能存在他裡面呢?小子們哪,我們相愛,不要只在言語或舌頭上,總要在行為和誠實上。」(約翰一書3:16-18)

當你們看到這篇月刊文章時,我大概在搬著水泥、冒著汗幹粗活,也有可能彈著結他,教小朋友唱歌,這一次,我去到印尼,績寫更多故事。盼望被遺棄的,不再被遺棄,未出發之前,上帝為我預備了一切,超過我所想所求,等我回來,再跟你們分享。

(文章同時刊載於基督教香港信義會靈風堂月刊2008年七月號)


我在柬埔寨遇見上帝(上)

蒙主愛,讓我能夠踏足柬埔寨,服務當地的愛滋遺孤及貧民,有朋友得悉後說:「好多地雷架喎!又有瘧疾,又有愛滋,你唔怕咩?」我只是笑著把頭搖了一下,我信被差遣的,必有其旨意。

出發前,帶著興奮的心,憧憬將會遇到的人和事。柬埔寨,帶給我相當的震撼!經歷過赤柬屠殺,戰火洗禮後,每一道傷痕到現在仍是如此的清晰可見,只有親眼目到,才感受到她的痛。要形容這十日的旅程,我想我會用百感交集四個字,從吳哥王朝,走到金邊,走過萬人塚,走上垃圾山,走進彩虹橋,都是一次又一次難以言喻的體驗。


「憐恤人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蒙憐恤。」(太5:7)

憐憫,不是必然!

那天原定的行程是上垃圾山,領隊黃克勤牧師先安排我們探訪距離垃圾山約100米的森林盡頭村,那裡聚居了一班日以繼夜在垃圾山上工作的貧民,據居民說,運氣好好的話,一天最多賺得2.5美元,否則捱餓是在所難免的。我們一行十多人,右手挽著幾袋白米,左手挽著蚊帳,揹著方便麵、餅乾,穿著水靴,頂著大太陽,攝氏35度天氣下走在村郊黃泥路上實在一點不是味兒,對,還有塞在口袋裡滿得不能再滿的糖果,即使再重,我們仍然笑著走,目的為要將別人捐獻親手交到村民手裡。

能親身走上垃圾山的香港人少之又少,始終它不是柬國的景點。站在垃圾山前,我愣住了,映入眼簾的盡是毒煙、垃圾,黃牧師說有時候還會找到被人遺棄的初生嬰兒。小孩子、大人每天待著一架又一架的垃圾車,於垃圾堆中尋找可變賣的垃圾,為生存,他們只能放低尊嚴,日復日,年復年,默默承受比一般人還要重的擔子,忍受被社會歧視的目光,這樣真實的故事每分每秒都在上演。我想,對一班被社會排擠的村民來說,金錢也許不是最重要,因為金錢不能取代人與人之間全心的接納、關愛,他們需要上帝,因為從從來我們都不曉得什麼是被憐恤,「惟有基督在我們還作罪人的時候為我們死,神的愛就在此向我們顯明了。」(羅5:8),上帝的憐恤是全然的接納、寬恕、關懷,未能蒙上帝憐恤,才是真正的貧窮。

聖經這樣記載:

因為我餓了,你們給我喫;渴了,你們給我喝;我作客旅,你們留我住;
我赤身露體,你們給我穿;我病了,你們看顧我;我在監裏,你們來看我。
義人就回答說,主阿,我們甚麼時候見你餓了,給你喫,渴了,給你喝?
甚麼時候見你作客旅,留你住,或是赤身露體,給你穿?
又甚麼時候見你病了,或是在監裏,來看你呢?
王要回答說,我實在告訴你們,這些事你們既作在我這弟兄中一個最小的身上,就是作在我身上了。(太25:35-40)

此節經文常常浮現在我腦海,牽動著好些神經細胞,上帝把這些放進我基因裡。要實踐憐恤,委實不容易。柬埔寨的教會不多,信徒只有約30萬,還有許多落後的村落仍然得不到發展及支援。生命樹教會一直委身服務貧病的老弱孤寡,提供援助,將福音帶給村民,他們已經是很幸運的一群。我待在垃圾山只有短短一小時的時間,然而好些人的一輩子都離不開垃圾堆,上帝在柬埔寨,要尋找的,正是這班喪失的靈魂;要憐恤的,正是一無所有的人。

「憐憫貧窮的,就是借給耶和華;他的善行,耶和華必償還。」(箴19:17)


心靈貧與富

貧窮人多是受過傷的人,甚或是逃避承認自己曾經受傷害的人,傷口或許他的童年、她的經歷、他的事業、她的人際關係。你的憐恤,可能是一節金句、一個眼神、一個擁抱、一句問候、一張卡、一包紙巾、一刻鐘的陪伴等等等等…因上帝的憐恤,他的傷口得以治癒,進而主動去憐恤更多更多的人。

回想過去五年,上帝特別恩寵我,祂很有耐性地陶造我、修剪我,即使我偏執、我笨拙,祂仍然是充滿憐憫和慈愛去教導我,叫我茁壯成長。近來,「回應」是我反覆思量的兩個字,如何回應上帝以往一直沒有止息過的憐憫,如何叫人看見上帝作在我身上的奇蹟。


(文章同時刊載於基督教香港信義會靈風堂月刊2008年四月號)


2008年11月14日 星期五

十元七角

那是個連接地鐵商場的巴士總站
裡面上演著黃昏 
女孩下車的時候 
看見
大藍罐旁坐了個老伯伯
他的手忙著往大罐裡掏
掏半天 拿出來又放回去
想要找什麼 ?
伯伯有輛拖著紅白藍的小車
鏽出一圈又一圈看不見的年輪
他沒有理會與自己擦身而過的褲管
女孩邊走邊回頭盯著他彎如新月的背
半提起的腳跟踏著問號
扶手電梯把女孩載到不遠處
泛黃的白光管躲在背後
穿透灰甲 照出分叉的掌紋 
半秒之間 女孩混入下班人流 
跑進商場 在麵包店前停下
左手從架上摘下叉燒包
右手抓一盒熱豆奶
收錢的阿姨說
「多謝10個7,加5個半可以換......」
女孩接過袋 放下銀幣 
來不及把餘音接進耳窩
又使勁地跑 跑到下車的位置

相同的降落點 輪子依舊站得筆直
她看見老伯伯正在解開一個

小小的 髒髒的 白膠袋 
翻平 薄薄一層豉油甜醬 
一支竹籤應聲落地  

只有女孩聽得見


後:「你手若有行善的力量,不可推辭,就當向那應得的人施行。 」(箴言3:27) 當我把麵包遞上時,就想起這句。這陣子遇上很多窮老人,於是,就記下來。

告士打黃生

因為功課關係我們訪問了黃毅力,他說我的夢想是多年來聽過的,經典中最經典的一個,還差點笑作一團,著我不要再睡,該醒醒。西裝筆挺的我沒有強裝鎮定,因為我的確鎮定(其實體內曾經騷動)。他不斷批評這一代年青人很不濟,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最會發白日夢,又不夠腳踏實地,總之我們是「草莓族」,稍一施壓就變成一團泥。

黃先生的銀行存款至少比我多7個位,有錢有地位有成就,誰不羨慕?我不羨慕。雖然薛寶不是一個地質學專家,也不是建築師工程師,也不是耶魯哈佛畢業,哪有什麼關係?黃先生說倘若我真的在非洲成功開了一個井,切記給他寄一封信和一幀相,我說:非常樂意!

有時候,我們的說話進到別人耳朵就變成笑話,不代表我們不實際,只是時候未到,努力向你的不切實際的夢想出發吧!讓堅持懷胎,孕育夢想,總有一天,夢想會為我們說明一切,「夢」不再是「想」。

2008年11月8日 星期六

老婆婆 老公公

詩兩首

老婆婆

「請勿靠近車門」
「請不要靠近車門」
「Please stand back from the door」
車門打開 早上的車廂人很多
我看見老婆婆在地上
背靠對面的自動門坐著
長了洞的上衣和黑厚長褲 引來
許許多多高高低低的視線
「下一站係……」
她抿著乾裂的唇
指頭小心地解開膠袋結
緩緩把手伸入面前小小的紅膠袋
「……Diamond Hill」
長柄鐵匙舀出一口飯
米粒半啡半白
倚著玻璃屏風裝睡的男孩偷偷瞄了她一眼
「The next station is Lok Fu」
老婆婆將第二口飯往嘴裡送
灰白短髮蓋了半邊瘦削的臉
有個男人匆匆走來
看見站的位置變成她的私座
就拋下一個不尋常的眼神
匆匆退回去
四周的蠟像 定格定睛在同一個視點
只有在自動門開啟時才換來一股騷動
車廂號碼的下方
圍起一個缺了口的圓
老婆婆正想吞下第三口飯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兩個職員
帶走了她 留下一袋冷飯 和
一股被廣播稀釋了的燒味飯味
「請勿靠近車門……」


老公公
他說他只讀過小學
懂不了多少字
但家裡卻有許多頭條日報
聽見別人說「老大肚傷悲」
他同意得不得了
他說世界變了
當保安員的要求跟跑田徑的沒兩樣
「五年前咯」
被迫退休以後
總是小病一場大病一場
早上吃一個拳頭般大小的咸包
要三塊錢
傍晚趁人家上貨
便到街上收集紙皮鐵罐
「有時星期一去 有時星期五去
 你日日執晒人地米無得執囉」
一個星期才得十元八角
說著又向我展示一年前被玻璃割傷的手腕
扭曲的小腿很瘦
接著他問我什麼是生果金
說街坊都叫他去申請
奈何不識字
他隨即找來一份印上曾特首大頭相的生果報
要我幫個忙解釋
我看見他的眼角
流露銀行存款出現四位數字的期待
只等我去確認
他說
也許下個月不用捱冷去撿紙皮

漸冷

天文台說晚上天氣會下降


終於來了